妈妈的一个巴掌
发布时间: 2016-01-05 点击量: 3206

    五八年我们国家搞大跃进,我十二岁,已经上小学五年级了。那时候,我对大跃进是什么玩艺儿根本搞不清,只知道到处是轰轰烈烈大炼钢铁,砌小高炉。开始,村干部将我父亲下鱼用的鱼叉、鱼钩都拿去炼钢铁,再后来每家都要交出一、二口铁锅去炼钢铁,并说家家都不用烧饭,一律吃“共产饭”,即“大食堂”。

    一天,上语文课,班主任老师(现在记不清是哪一位了)站在课堂上对我们说:“同学们,现在是‘敢教日月换新天’的年代,只要敢想敢干,什么人间奇迹都能创造出来。‘人有多大胆,地有多高产’,我们学生也要敢想、敢说、敢为,学校要求每位学生装作一首大跃进的打油诗。什么叫大跃进找油诗?就是在事实的基础上无限夸大,像古时候神话一样,发挥浪漫主义想象……”

形字   老师说了半天,班上没有一个学生做出来,老师又说了一大堆话,并且还举例说什么“疑是银河落九天”啦,还有什么“我家有个小弟弟,半夜起来笑嘻嘻,我问弟弟笑个啥?他说梦见毛主席”啦,结果班上没有一个学生吭声。这时候,班主任急了:“江宝全,你平时的聪明哪去啦?今天怎么也做不出来了?”

    不知是老师的点兵点将,还是被老师的言论所鼓舞,或是受大跃进的感染,我就在一刹那间,突然编了一段我一生都倒背如流的打油诗:“一根豇豆吓死人,拿它一根做牛绳,要问豇豆有多长,一丈六尺加八寸。”当时,我的打油诗一诵出,满堂顿时喧哗起来,老师再三打断学生的议论,说:“江宝全同学写得很好,我们大家说应该像他这样想,这样写。”老师还把我的打油诗抄写在黑板上,作为范本。记得当时班上像炸开的油锅,热气腾腾,有几个同学跟着也来了,什么“稻穗长得像狗尾巴”、“玉米长得像宝塔”等等,那一堂课上得真有意思。

    黄昏,放学了。我连蹦带跳往家奔,受到老师表扬,我无喜悦,还没进家门,老远就高喊:“妈妈!妈妈!今天老师表扬我啦!”妈妈连忙笑嘻嘻出来问:“什么事表扬你呀?”我立即将班上上课情况叙述一遍,又把打油诗背一遍。谁知,妈妈听后,脸上笑容立即收起来,顺手给我一个巴掌,打得我火辣辣地痛,我先是一阵莫名其妙,随即立刻哇哇哭起来了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(我小名叫玉泉)?家里请人给你起玉泉名字,就是要你‘像玉一样洁白无瑕,像泉水一样清澈透底’,说话办事想问题不要掺假。一根豇豆只有尺把长,哪有一丈六尺长?我明天倒要问问老师,为什么把小伢教坏了!”妈妈像连珠炮似的一半对我发火,一半对老师生气,说着说着,妈妈自己也呜咽起来。

    我是独子,要我的记忆里,妈妈从来不打我,特别是五六年爸爸去世 以后,妈妈更是将我当她的命根子,越发疼爱无比。就是这一个巴掌,像烙印一样,我永远忘不了,一直到今天五十出头了,我说话比较直、比较真、办事比较实。我想,可能与妈妈这一巴掌的关。